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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零四章 老媽殺機再現,這回是誰倒黴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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榮國夫人楊氏駕臨洛陽,除了李賢和賀蘭煙這兩個晚輩前去迎接,武後自也是早早地吩咐在宮裏設宴招待,宴請了好些貴婦。這皇後宴原本就是宮廷保留節目之一,只是隨著底下的官員沈沈浮浮,這貴婦也已經是輪流換了好幾撥。現如今,那群五彩衣衫搭配金銀帔帛的誥命夫人當中,便沒了昔日最最引人註目的李義府夫人。

貴為皇後的女兒陪侍在側,有王妃公主在下頭趨奉,外孫外孫女頻頻勸酒,場面熱鬧喜慶之外,更足可楊氏為之自矜。雖然已經年過八十,她卻仍是精神奕奕,爽朗的笑聲之中再加上妙語連珠,尤其是臨川長公主最為湊趣,因此一場晚宴下來幾乎人人高興。

唯一不高興的賀蘭敏之苦捱到晚宴結束,便借口人不舒服溜之大吉。雖說武後嘴上不說什麽,眼神卻赫然流露出一絲不滿。而楊氏則是寵溺地望了外孫的背影一眼,旋即岔開了話題。這一日夜晚,武後便將老母留宿宮中,李賢幹脆也把賀蘭煙留在了莊敬殿。然而,他還沒來得及雙宿雙棲,就被老媽一句話給拎到了大儀殿。

名正言順地獲得了處理朝政的大權,這些天來武後可以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天天熬到深夜,連帶著一群內侍宮人也只能陪著。此時雖然還不過亥時,李賢走入大儀殿的時候,便瞧見好些宮人睡眼朦朧,一個小內侍甚至在走路的時候差點栽了跟鬥。

這一晚由於榮國夫人的到來,武後自是早早就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完了,又將李治安頓好了,方才安安心心地找人談話。瞧見這大儀殿的書齋和昔日含涼殿一般光景,四壁都是竹簡和卷軸,李賢不禁在心裏苦笑——他這老媽寫得一手好字,看得一屋子好書,絕對是胸有溝壑的奇人,怪不得會不情願僅僅甘當一個陪襯的皇後。

“媚娘,雖說這掌握大權是好事,只是你也不可忘了身為皇後最大的責任。”楊氏看到案頭那一堆堆的卷軸,便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,“冷落了陛下,你就是在外頭再能呼風喚雨也是枉然。我在長安都聽說了,最近徐婕妤頻頻有寵,這不是什麽好事!”

“陛下只是一時記掛了她的才情,方才想到了她這麽個人,不妨事。”武後莞爾一笑,那張依舊嫵媚姣好的臉在燈光下顯得異常自信,“陛下不是太宗皇帝,徐婕妤也不是徐惠,即便如今徐婕妤再有寵,她終究只是一個婕妤。否則九嬪之位早就有空缺,陛下為何不擢升她的位分?”

李賢還是頭一次在旁邊聽見這種後宮爭寵的勾當,還沒來得及厭棄得撇撇嘴,便只聽老媽岔開了話題,把事情轉到了朝中的人事問題上。他不覺得這事情在目前和自己有什麽相幹,正在那裏饒有興致地觀賞老媽藏書的時候,忽然這耳朵就被人揪住了。

“叫你來是為了參詳大事,你東張西望心不在焉的成什麽樣子!”

參詳大事?李賢一下子傻了眼,雖說剛剛沒怎麽細聽,但老媽分析的全都是宰相的人選問題,這種層面上他一個能拿得出手的人都沒有,他能說什麽?

楊氏見這一對母子大眼瞪小眼的模樣,忽然樂呵呵地笑了起來,見武後稍稍松了勁,她這才笑道:“媚娘,賢兒的鬼主意是多,只不過,你和他商量這種事情,是不是早了點?”

“早?許敬宗在信上說什麽自己老了,有些事情該找年輕人商量商量。如今的格局娘你不是不知道,這朝堂上一雙雙眼睛都是虎視眈眈,明裏似乎恭順得很,但他們那是敬陛下的權威,敬皇後這身份,哪裏是敬我?許敬宗若是再一退,我在朝堂還有誰人可用?他這年輕人不是指賢兒這小子,還可能指誰?”

敢情是許老狐貍害人!雖說平日就知道許敬宗老奸巨滑,但李賢還是沒料到,老家夥臨引退之前還給他耍了這麽一手花招,自是咬牙切齒。好在武後的手終於一松,讓他不至於再遭受這可怕的蹂躪,他趕緊一溜煙躲到了楊氏身邊站定,這才感到心定了些。

只不過,他一直以為武後自從替李治主政之後便是呼風喚雨一帆風順,從沒想到這事情原來這麽艱難,這大大顛覆了他一貫以來的認識。此時此刻,見武後在對面坐定,一樁樁一件件歷數那些疑難,他只覺得頭皮發麻。怪不得人說皇帝難當,這執政的皇後卻也不是好當的!

“那些人之所以對你陽奉陰違,雖說有前情的緣故,但最大的原因,卻不過氏族二字!”一直沒有接話茬的楊氏忽然插了一句,卻是一語道破關鍵,“但凡朝中高官,幾乎無一例外是高門出身,這些人自命不凡,兼且已經是著紫佩金魚,哪裏會甘心聽媚娘你的?李義府許敬宗這些人昔日都是靠擁立你而上來的,自是不一樣。”

“如今這些宰相之中,李績什麽事都不管,許敬宗一門心思想著退休著國史,上官儀仍算恭謹,劉祥道則是對我疏離甚遠,剩下幾個大多都是唯上官儀劉祥道馬首是瞻。難道,真的要我再殺雞儆猴一次不成?可惜,陛下沒有這方面的意思!”

這殺氣騰騰的話一出,李賢自然知道老媽心裏頭積壓的那點沖動。只不過,現如今他那老爹李治的意思是一切以安定團結為主,為此甚至可以把那兩只大蟲的勾當放在暗地裏追查,由此可見一斑。即使是彪悍如武後,在朝堂格局不可輕動的基礎上,能做的自是有限。

所以,這就是她忽然發火的最大原因了!然而,李賢此刻的心裏卻仍有些涼浸浸的,要知道,老媽肯和自己直截了當分說這些,自是認同他這個兒子可以幫上忙,但是,現如今他能夠幫什麽?

“上官儀不肯去長安當他的太子太傅麽?”

乍聽得這一句,李賢便想起上次奉命去試探的狀況,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。卻只見武後眼中厲芒一閃,緊接著卻微笑了起來,只是那笑意中卻頗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。

“想當初我一念之仁留下了於志寧,卻是一件好事。老於雖說當初屬於長孫一派,但被嚇過之後卻是雄心全消,至少在教導太子上,他比上官儀稱職得多。只可惜,於志寧老了!”

武後說著便瞥了李賢一眼,旋即意味深長地吩咐道:“賢兒,別白白拜了這個師傅,於志寧的門生弟子滿天下,你是皇子,有大義名分在手,就設法把這些人都爭取過來!哪怕讓他們少打擂臺,我也就心滿意足了!”

李賢聞言倒吸一口涼氣,心道武後這雄心大志還真是旁人所不能及,竟是迎難而上毫無懼色。話雖如此,但他如今是和老媽一條船上的螞蚱,只能點頭答應。這下可好,原本的私下勾搭就成了奉命勾搭,底氣便不止足了一星半點。

然而,被老媽專程叫過來,卻一點忙都沒幫上,他自然覺得過不去。眼珠子一轉,他便想到了之前薦給武後編《烈女傳》的人,當即笑道:“我記得母後當初編的烈女傳早就成書了,既然如此,不妨讓那些人再編幾部書?這內訓等等雖然重要,但其他的也可以編一些出來,比如說,為臣之道應該是怎樣的,諸如此類。”

武後當初編那些書不過是為了穩固皇後的地位,雖有用人之意,卻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。如今李賢再這麽一提醒,她頓時深深吸了一口氣,面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。高官序列暫時難以插手進去,機會也不大,但是,她還有可靠的讚襄班子!

有了這麽一個可以暫時緩和心情的主意,接下來的談話便輕松自如了許多,可臨到走的時候,李賢卻從武後口中聽到了一個異常熟悉的名字。

“長孫無忌昔日的罪行乃是你父皇親口定的,如今聽別人的主意把長孫延召回授官也就算了,卻是把人安排到了中書省。我尋思著你上次遇襲的事情蹊蹺多多,指不定和這些昔日餘孽有關。你自己註意一些,有些人雖然蹦跶不起大風浪,暗地裏終究是一根刺。當然,刺用得好,不但不用傷到自己,還有別的用場!”

這飽含暗示的話和李賢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,然而,老媽那種殺氣騰騰的意味卻更濃一些,讓他直到出了大儀殿卻猶覺一顆心沈甸甸的,直到發覺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方才恍然一驚。

“那四個昆侖奴想必煙兒已經交給你了。雖然不如中原人靈動,但書童不是謀士,寧可憨厚忠心,也不需要心思太重的人。好好琢磨一下他們必有大用,平日還能充作護衛使喚。”楊氏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,仰頭望了望繁星璀璨的星空,許久方才轉頭凝視著李賢。

“弘兒大約再過些時日也就要過來了。他雖說仁孝,但耳根子太軟,那些外人的話雖說終究不如你的,但卻不可小覷!須知,別人未必會離間你和弘兒,但離間弘兒和媚娘,卻是未必做不到的事!”

受到這雙重刺激,盡管這一晚佳人在側,李賢卻是再也睡不著了。樹欲靜而風不止,現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這個道理,但他已經上了老媽的船,總得保證船不沈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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